吉林文廟冬日散記 靜川 我去過曲阜文廟、南京文廟和北京文廟,可我生活在吉林市大半生,經常路過文廟,但從來沒進去看過。前幾天雪柳詩社在文廟搞活動,郭麗社長邀請了我,這是我第一次,走進吉林文廟,和詩友們一起拜謁仰慕已久的夫子勝跡,領略春秋遺風,一睹儒家風范,體會了仁者思想。 事過一個月,吉林市詩詞文化研究會也在文廟搞活動。我是研究會的負責人之一,和自己團體的成員共享儒家文化,感受是不一樣的。 2020年11月22日,冬至時節的第一場大雪覆蓋了吉林城,寒風與我的車子一直擦身逆行,擋風玻璃,呼呼直響。從我家到吉林文廟不遠,吉林大街的主道雪已經被鏟雪車清理了,開車十多分鐘,就到了松花江邊。 吉林文廟的正門向南,門前的廣場寬闊,廣場的正中,立一尊孔夫子的雕塑,面向霧霾飄浮的松花江。文廟的正門一般不開,想瞻仰文廟的游人,必須要從西轅門進入大院。 文廟的西轅門外,夏天是一條古玩書畫集市,繁華熱鬧。但在這個季節,白茫茫的雪地上,只有早行者的幾行腳印。 我來到了西轅門,研究會的詩友都提前到了,大家都在結伙,用手機拍照呢。我到的時候,四十多人基本齊了。大伙在西轅門的牌匾下集合,拍了一張合影。詩友們在曹會長的組織下,準備好自己的吉祥碼,戴上口罩,工作人員測溫,按順序集體進入文廟。 吉林文廟,是三進院落,院子里的建筑古色古香,飛檐斗拱,小瓦苫頂。腳下的路儼然是一條時光隧道,帶領我們回顧歷史。昨夜的一場大雪,文廟的大院,小路,覆蓋一層冬天的圣潔。文廟的負責人和導游一路相陪,為我們講解吉林文廟的人文歷史,儒家思想,孔子的歷史典故,涉獵極廣,詩友都細心聆聽,確實受益匪淺。但我已經顧及不上導游那近乎公式化的講解,我的思緒已經追溯到兩千多年前,孔子當年在山東僅有的三間茅屋占盡我的大腦,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,就在他去世后的第二年(公元前478年),會有人大興土木,為孔子修建廟宇,繼而一發而不可收。有一位作家游曲阜孔廟時說的更深刻:“秦始皇焚書坑儒的霸氣,染紅了歷史的天空,橫征暴斂的他,又能怎么將秦朝推向長治久安。漢武帝好像更加聰明,他采用“罷黜百家,獨尊儒術”,西漢成了歷史上最強大的帝國之一。歷代君王似乎從儒家思想中參悟出了什么秘訣和想法,紛紛效仿,一再重修孔廟,以保江山永固、社稷長存。”就這樣,孔子死后的靈魂,開始周游列國,直到兩千多年后的今天,全國各地的文廟,依舊香火不斷。 “ 從現在的角度去看歷史的孔子,他既有溫度又有色彩。我不想同于丹爭論孔子究竟是什么顏色,但有一點是肯定的,儒家思想的進步性,完全可以推斷塵封的歷史不是一片灰白。”我茍同后者的說法。 我抬頭看見狀元橋,拱形的橋面上覆蓋一層厚厚的白雪。我試圖攀上橋面,但鞋子太滑,最終還是在橋邊上,讓詩友拍了一張模仿及第的才子跨過正門走上狀元橋的情景。 我們第次參觀了東官廳和西官廳。穿過大成門,院子里有東西兩廡,眼中的幾棵松柏被白雪裹著蒼綠,它們在我的心中已不再是簡單的松柏,儼然是一棵棵大成的榜樣,默默地注視每一個季節的輪回,細細聆聽腳下石板路的訴說。 大成殿,清乾隆元年期間的建筑,很是引人,飛檐交錯,雙層屋頂,大殿四周用朱紅擎柱圍廡。建筑的結構錯綜精密,不知道里面藏有多少榜樣的德意和才學。 走進大成殿,我從舉子的眼神里,尋找歷代文人構筑一己前途的那種渴望與無奈。在他們的身后,就是“狀元及第”的監考臺。幾個詩友也想過過官癮,在批卷的案臺里坐下,拿起大毛筆,自己為自己做了一回秀。 走出大成殿,最里面就是崇圣殿了。嚴冬的風還是很霸氣,它不推,我也很想早點進入崇圣殿。文廟的門檻都比較高,稍不留神就會碰到腳,在那帶有封建色彩的年代里,門檻也成了身份和地位的象征,在公卿與庶民之間架起了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。門檻里面,孔子的后人世襲著公卿爵位,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。但是,封建社會的殘酷性,絕對不是人人平等的,只賦予了嫡裔長支在這里居住的權利。“三綱五常”“男尊女卑”像無形的枷鎖,禁錮著人們的思想,儒家思想在強大的封建王朝面前,顯得多么蒼白無力。反過來,封建君王們還要借助儒家思想來加固自己的統治,孔家的興盛,大概是相互為用的緣故吧。 吉林文廟占地將近三十畝,擁有樓、房、廳、堂十余間,規模不小,吉林文廟與曲阜孔廟、南京孔廟、北京孔廟并稱為中國四大文廟,論格局,它不亞于南京文廟; 論規模,它是東北最大的文廟,僅次于山東曲阜文廟。孔家的歷史地位,如此可見一斑。封建帝王們出于統治需要,對孔子一再加封,對他的后人也是不斷封賜,到了明初,已經官居一品,列文官之首了。 這次來文廟,最大的收貨是在“白山書院”聽吉林一中的瑩慧老師講國學經典了,有關“詞之產生”、“詞之格律”“詞牌簡介”等等,真是受益匪淺。最吸引我是她喜歡舊體詩詞的吟誦和吟唱。她把李煜的《虞美人.一江春水》、王之渙的《登鸛雀樓》、李白的《將進酒》等詩詞吟誦的淋漓盡致。她一邊吟誦一邊講解平仄的音樂節奏、拖延等技巧。這讓我想起我已故的老師文懷沙。文懷沙生前在一次授課時就說過,古典詩詞不能朗誦,只能吟誦,不然會失去古詩詞原有的韻味。我也認為,這一傳統的吟誦文化不能丟。 從“白山書院”出來,朔風凜冽,好像比早晨更大了。詩友們都陸續出了寫著“道冠古今”的西轅門。我看到“道冠古今”的四個大字,我想起來素有“風流才子”之稱的紀曉嵐,他當時文墨功夫確實是爐火純青。有一回紀曉嵐有意在孔府門口賣弄一番,人為制造了“富貴無頭,文章沖天”的典故。猛一看,是紀曉嵐在鼓吹儒家思想“德侔天地、道冠古今”,是多么的能與天地并存,與日月同輝,仔細一琢磨,若是那聰明絕頂的乾隆皇帝看了以后,又何嘗不龍顏大悅呢,這紀曉嵐也難免落個獻媚取寵的嫌疑。 想著想著,就來到了西轅門口,我回過頭重新復讀整個文廟,讓我想起我市女詩人盧繼清的詩: 金檐閣迥遏流云,千載廟堂崇圣人。 琴瑟悠揚傳古調,文章毓秀見功真。 撫橋莫問狀元老,進殿唯期絕學新。 一覽大成儒者范,此間風物了無塵。 冬日天短,陽光的溫度已被寒風吹得冰冷。黃昏下的文廟,已經顯得空蕩,飽經風雨的紅墻青瓦,在歷史的空間里,留下了滄桑印記,正如一本發黃的筆記,記載了孔氏家族的榮辱和興衰,而筆記的扉頁上,記滿了關于“仁”的思想。此時的文廟,我已經是這里,唯一的游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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